故乡的“老照片”

时间:2014-04-28 作者:燕赵儿女天行健 点击:

   
    我的故乡是冀南平原上的一个普通县城。依水而建,傍河而生。几条河穿城而过,河水清澈,细浪汩汩。岸边垂柳横斜,不时在河道的转弯处,看到泊岸的木舟。
    县城的河多则桥多。年代最久远的,则是位于县城中心的三孔桥,在我们这里则约定俗成,谓之“三眼桥”。久而久之,四乡五里的人到县城赶集不叫“赶集”,而叫“上桥”。桥上、桥边,摊贩林立。有炸“果子”的(类似麻糖或油条),有卖硝盐的,有卖针头线脑的,还有卖酥鱼的。不要问人多不多,光看从你眼前晃动的白羊肚毛巾,好象天上的浮云一样望不到边。
    这里,我想多说几句桥上的酥鱼。它由桥下河水里捞上来的鲫鱼,经过黑底砂锅的慢炖温酥,一盘儿一盘儿地摆在摊位上,个个色泽金黄,一股清香飘散在赶集的人群中。而年少的我,置身赶集的“浮云”中,总能提前而准确地嗅出酥鱼的摊位,贴上前去,猛地吸动几下鼻翼,快哉地离开……
    走下“三眼桥”,就是“五零”门市,小时候感觉是县里老大的百货商场。“五零”在路北,斜对过的路南,印象中就是老戏院。
   相对于“三眼桥”的繁华热闹,老戏院更象一位睿智的老人,曾经沧海桑田,外表波澜不惊。在暧暧的阳光下,慈祥地注视着过往的人们。票价1角或2角,已记不太清。只记得有一次“赶集”,路过老戏院,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进去看戏,人小鬼大的我不声不响地跟在几个大人后面,看门的老人竟然问也不问,就让我进去了。多年以后我在想,是老人的无意,抑或是老人的慈悲,成全了我。
    进得戏院,感觉戏已开场,周边的光线黑暗,人影模糊。只有前面高高的舞台上,象个“万花筒”,不时变幻着绚丽的景象,时不时还夹杂着人们的叫好声、鼓掌声。锣鼓铿锵,唱腔嘹亮;台上的戏,丝丝入扣;台下的人,人在戏里。大门外,赶集的人川流不息;大门内,锣鼓声声,高潮迭起。一幕起,穆桂英大破天门阵;一幕落,秦香莲夜宿寒窑遭追杀;一幕起,包青天陈州放粮肝胆在;一幕落,陈三两爬堂人唏嘘……
    一抹斜阳,透过“三眼桥”旁的树梢,将一缕金黄铺洒在县城的长街上,两边的店铺慢慢地开始打佯。走在大街上,耳畔戏院里的锣鼓声还没有散尽,在雄壮的歌曲声中,“**县广播站,现在开始广播”已从路边的喇叭上激情响起。忽然,前面一个晃动的蓬头垢面的人影把我吓了一跳,掏煤工般漆黑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,一件分不清颜色的破棉袄用一条麻绳赤身勒在身上,分明是遇见熟人般地在冲我傻笑。原来是县城里的一个流浪汉,外号“傻景福子”,平时疯疯颠颠,据说头脑清醒时能帮县城里的住户倒倒垃圾或者清理下厕所赚点钱,养活有病在床的老母亲,母子相依为命。
    他喜欢在三眼桥这一带游逛,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认识他,也愿意和他逗乐,“景福子,给你说个媳妇吧,你看我身边这个咋样?”每次听到类此的逗趣话,他都会很认真地上前拉扯人家姑娘,嚷嚷着要“回家睡觉觉生娃娃去”。惊得大姑娘、小媳妇呼啦啦跑散开去。“呵,呵,呵,看吓哩,看吓哩”,他总是一边踱着小碎步,一边很大度地向路人摊开双手,表明自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。
    “三眼桥”到老戏院这一段路,是当年县城最繁华的地段。老戏院拆得比较早,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没有了。春节回家路过这里,站在古老的三眼桥上渐渐陷入了沉思,这里凝聚着故乡游子的太多记忆,耳畔仿佛又听到老戏院传来的锣鼓开戏声,眼前依稀出现“傻景福子”追逐姑娘的身影,“呵,呵,呵,看吓哩,看吓哩”。只可惜“三眼桥”还在,桥下的河水没了,流淌的河水还在,河里的鱼儿没了,美丽大方的姑娘们还在,“傻景福子”没了……
    听家乡的人说,县里的领导决定疏通河道,连通“四海”(老县城的四处水面),引入活水,打造生态宜居的新县城,果真如此,“三眼桥” 甚幸,桥下的鱼儿甚幸,故乡的人们更幸甚。到那时,我请各位吃“三眼桥”上的酥鱼,喝冰镇的啤酒,如果喝多了,没准还给你讲发生在明代的“才子佳人”的故事……